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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棵树香椿故事征集入围作品|年年椿芽嫩如丝

日期:2017-05-06 类别:文章返回列表页

年年椿芽嫩如丝

胡品选

 最早知道香椿是美味珍馐,知道它是长在树上的一种蔬菜,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,那是人们生活困难物质匮乏的年代。

乡村孩子对大自然的认知,多源于童谣游戏和饮食。像荠菜、马兰、蒲公英等野菜,是在孩子们跟着大人淘野味打猪草,亦玩亦做的劳动中结识的,那些能果腹的野草蔬果,是我们那个时代舌尖上的无奈和快乐。第一次听说春天“采香椿”,是从我的姑婆(母亲的姑妈)那儿知道的。姑婆常年生活在皖北,那时,城乡发展区别不是很大,姑婆说,每到春天的清明后谷雨前,大平原上就有许多人挎着竹篮,带着工具,采摘鲜嫩的香椿芽(头)。

姑婆很老,满头白发说着话,头在左右摇摆,根本停不下来,话讲的缓慢。“采香椿头的人,有的站櫈有的上梯,有的用长竹竿,上面绑了铁丝钩,低矮处有便捷的采法,高难处有梯子和铁钩辅助。采摘的场面非常热闹。”我一听有了疑问,“什么,这香椿原来是树呀?我好奇地瞪大双眼。姐姐笑我少见多怪,不让我打岔,我们继续听着姑婆讲着香椿的故事。

“香椿是树上的菜,古代是用来进贡的,是皇帝独享的美味。在我们南方北方都有香椿种植。”我听着奇怪,又问:“那我们这儿咋没有香椿树呢?”我刨根究底的劲又上来了,姐姐生气地说:“你也不想想,我们这儿是新开垦的湖边荒地,经常发水被淹,再好的树都难成活。”喔,我明白了。

“香椿芽是时令鲜菜,可以炖鸡蛋、炒肉、凉拌、做菜饼,又可以焯水后晒干备用,还可以腌制做酱。”听了姑婆这番介绍,我肚子里的馋虫给钩了上来,吞咽着满嘴的口水,带着向往的口气说:“什么时候要是能吃到香椿就好了。”姑婆说:“看你急的像个馋猫,过些日子,我就写信,叫你表舅寄些腌制的香椿过来。”我一听,高兴地笑出了声。

后来,我们接到了表舅寄来的腌香椿。当打开包裹时,我一脸的失望,只见那黑褐色长长的叶柄,大大的树叶,上面铺了层雪白的细盐。我怕姑婆心里不好受,没敢说,心想,不就是咸菜吗,哪里好吃?姑婆解释说,新鲜的椿芽不好留,采下后就要焯水,隔夜就脱水木质化了,不容易保鲜。这腌香椿还是你表舅从土产公司里买的,可金贵了,我听了却不以为然。

第二天,姑婆为我们做了两道香椿菜,很快使我改变了先前的看法。

一道是香椿炒豆腐干,香椿切的细碎,豆干切的是丁,香椿全粘裹在豆干上,葱花和碎姜夹杂期间,喝粥就这道菜,真是绝配。估计在炒制前,香椿进行了泡洗,去除了部分咸气,在与豆干搭配时,无需放盐,而加热后,香椿里的盐份会自己跑到豆干里,使配菜与主菜味道平衡,咸淡适中。

另一道是丝瓜香椿鸡蛋汤,也可叫“三鲜汤”,是俗常的家庭菜。在夏季炎热的天气里,汗水大量的流失,咸汤是开胃增加能量的液体加干物质,香椿叶同样切的细,是在丝瓜烧开后入锅的,鸡蛋打开调匀浇入滚开的汤锅里,就成了蛋花,蛋花裹在香椿叶和丝瓜上,三种颜色非常醒目协调,一看就有食欲。那天的饭菜,我们吃的很多也吃的很香。

姑婆是旧时代的知识分子,早年家庭殷实,她读过女子学校,有很好的文化素养。每天放学,我们就缠着她讲故事,她讲的故事,大多有根有据,有她的人生经历,包涵了知识性和趣味性。

香椿的故事,姑婆说的最多,可能是她太偏爱香椿了。我后来有关香椿的知识,许多是从姑婆那儿知道的。香椿是吉利祥和喜瑞之树,在我们皖北农村,孩子取亲成家,新居落成,添人进口都是要栽种椿树的,椿是寿的别称,有辟邪、镇宅、招财纳福的蕴意,作屋梁作寿方(棺木)都行,春天是道菜,夏天可乘凉。香椿叶闻着就很浓郁,特别是焯了水的香椿,散发出来的气息与香葱的味相似。

有香椿也有臭椿,臭椿的树皮是白色的,臭椿的别名叫“樗”,它散发的气味难闻刺鼻,故不能食用。香椿芽是酱红色的,谷雨前采摘最适宜,嫩如柔丝,鲜香营养,招人喜爱。

姑婆在我家待了三年,每年我们都能吃到表舅寄来的腌香椿。后来我们这里的水灾得到治理,也有人把稀奇名贵的果木引进栽种,其中,就有香椿树。

每到清明节之后,母亲也会采些香椿头做菜,她小时候在老家也是爱在春天里采香椿的小姑娘,如今,也快步入耄耋之年,牙齿早已脱落。她把淘来的椿芽剁碎拌到面粉里摊饼、打糊糊,有时会炖鸡蛋,吃的非常惬意香甜。每年采香椿,成了母亲的牵挂和心思。当她年老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了,就差我及时地去采,我按照母亲的要求将香椿整理焯水后,搁到包装袋里,放入冰箱收藏,啥时候想吃都行,即不走味还保持新鲜。

前年,清明过后,我采了很多香椿头,把冰箱都装满了。采着香椿头,我的心里揣着焦虑和担忧,因为母亲病重,药水已对她不起作用,但我还希望母亲会出现奇迹,会转危为安。那样,她可以吃到这新春的鲜疏,让香椿给她加寿带来好运。可是情况并不按人的想象去发展,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,在春天结束的时候,经历苦难的母亲也从容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后一程。

在给母亲置办后事的那两天,我拿出冰箱里所有的香椿,招待前来吊唁和帮忙的客人,香椿炒肉,香椿炒鸡蛋,香椿蘑菇汤,顿顿都吃成光盘。有人惊奇地问,哪来的许多香椿。我说,是我采的贮的。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我为母亲准备的,准备她健在时享用,未曾想却成了为她料理后事白宴上的一道风景。这是母亲留下来的香椿菜,是母亲余下来的佳肴良羹,是老人家的福惠罩着我们这些后人,想到此,我不禁泪流满面,眼前一片模糊······

年年椿芽嫩如丝,采撷香椿品味香椿,一缕情愫爬上了我的心头,葳蕤了我的生活和我的美好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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